“龙舟扮出湘江恨，艾草还为人世芳。几段角团随俗好，一尊绿酒带蒲香。”（明代杨爵《端阳次联翁韵》）艾草不仅装扮着端午节庆，成为一种浸透烟火气的民俗植物，而且因其广泛的食用、药用价值又成为一种民生植物，惠及天下黎民百姓，在人世间留有永久的芳香。

艾草为菊科蒿属多年生草本植物或略成半灌木状植物，简称为艾，别名艾蒿、艾叶草、苦艾、冰台等。自古洎今，艾草从最初的取火、烧火材料，到后来的辟邪、防疫、食用材料，再到治疗和保健药材，应用范围不断扩大。艾草在民间享有“长寿草”的美称。

艾草多用为民造福

西汉淮南王刘安门下方士所撰《淮南万毕术》载曰：“削冰令圆，举以向日，以艾承其影，则火生。”远古时代，先人们将冰块加工成凸透镜，聚焦太阳光，点燃艾草以获取“天火”。艾草因此又有“冰台”的别名。艾草将地上的人与高悬天上的太阳联系在一起，使人们对其产生敬畏之感。南北朝以降，人们将散发香气的艾草视为辟邪、招福的吉祥之物。在春夏之交的五月端阳，家家门楣悬挂艾草，妇女儿童身佩艾草制作的香囊。

艾草营养丰富，嫩芽、幼苗经过焯水后，既可以当作菜蔬用于凉拌（蒜末拌艾叶）、清炒（艾叶炒蛋）、汆汤（艾叶鸡蛋汤），又可以与米粉、面粉、薏米等搭配，制作艾草青团、艾叶糍粑、艾叶饭、艾叶薏米粥等。

战国时期，典籍中开始出现艾草医用的文字记载。《孟子·离娄上》载曰：“今之欲王者，犹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也。”这个用于讲述治国道理的比喻所透露出的医药学信息是，早在公元前4世纪艾草就成为一味重要的药材。《五十二病方》记载了艾草的用法和疗效。东汉张仲景的《伤寒杂病论》载有使用艾草的经典方剂，如胶艾汤和柏叶汤。约成书于东汉至魏晋时期的药书《名医别录》最早收载了“艾叶”条目：“味苦，微温，无毒。主炙百病，可作煎，止下痢，吐血。”

艾草具有温经、去湿、散寒等药用和保健、防疫功效。明代药圣李时珍《本草纲目》草部第十五卷所载“艾”条目，字数约为3700字，其中附有52个艾叶处方。在药用方面，艾草除制成艾绒用于艾灸疗法之外，还可以与其他药材配伍，制作丸散或煎汤内服，也可以煮水或捣汁外用。含艾草的丸散，有艾叶丸、四生丸、艾叶散等；使用艾草的汤剂，则有大胶艾汤、胶艾四物汤、海艾汤、艾姜汤等。艾草的外用治疗保健用法，主要有全身药浴、热水泡脚、患处熏洗、局部敷贴等。艾绒制作的日常保健生活用品，有艾绒枕头、肚兜、坐垫、鞋垫、被褥、护具（护腕、护膝、护腰）等。

优质艾草多地出产

艾草是分布于中国大部分地区的一种野生植物，不择土质，环境适应性强。由于水土、光照等自然条件的差异，造就了各地艾草具有多样性的生药学特征。据统计，中国艾草约有18大类、700多个品种。全国有多个地区出产优质艾草，历史上曾先后出现北艾、海艾、蕲艾、祁艾等“四大名艾”。

北宋苏颂编撰的《本草图经》是第一部记载艾草产地的药书。“艾叶，旧不著所出州土，但云生田野。今处处有之，以复道者为佳。”明代中叶陈嘉谟编撰的《本草蒙筌》依然推崇复道艾草：“各处田野有，以复道者为佳。”复道是河南安阳汤阴县的一个地名，现称为伏道镇。据传，战国时期名医扁鹊在汤阴城东遇害后，百姓为其修墓建庙，庙宇周边栽植艾草，逐渐形成占地数十亩的艾园。东汉名医华佗用复道艾园的艾草治好了汉献帝的唇疾，当地艾草声名渐起。北宋至明代初期，艾草是南阳地区向朝廷进献的贡品之一。2019年，“汤阴北艾”获得国家知识产权局认证，成为国家地理标志农产品。

李时珍的《本草纲目》成书晚《本草蒙筌》约50年。该书所载“艾”条目，介绍了艾草的3个主产地：“艾叶本草不著土产，但云生田野。宋时以汤阴复道者为佳，四明者图形。近代惟汤阴者谓之北艾；四明者谓之海艾。自成化以来，则以蕲州者为胜，用充方物，天下重之，谓之蕲艾。相传他处艾灸酒坛不能透，蕲艾一灸则直透彻，为异也。”汤阴出产的艾草称为北艾，浙东沿海四明地区（今宁波市）出产的艾草称为海艾。

明代成化年间（1465—1487年）之后，湖北蕲州（今湖北省蕲春县）出产的蕲艾逐渐为“天下重之”。李时珍父亲李言闻撰著《蕲艾传》，开专为一种药材著书立说之先河。李时珍和父亲在城郊麒麟山采挖艾草，种植于家中药圃，长期观察，反复试用，对家乡所产艾草赞赏有加。明代名医卢子颐的《本草乘雅半偈》清晰地记述了蕲艾的外观特征：“蕲州贡艾叶，叶九尖，长盈五七寸，厚约一分许，岂唯力胜，堪称美艾。”九尖蕲艾通常被视为质地最好的蕲艾。

清代，北方药都祁州（今河北省安国市）出产的祁艾开始受到人们的重视。祁艾曾跻身“八大祁药”行列，乾隆年间《祁州志》“物产”卷中有祁州地产艾草的相应记载。文学家、小说家李汝珍创作于清代嘉庆年间的《镜花缘》，写到一位医师使用祁艾灸治皮肤赘疣的情节：“以祁艾灸三次，治疣目落后永不复发。”

艾草文化绚烂多姿

“艾”与“爱”同音，自西周时期以来，一代又一代文人墨客将民众对于艾草的万般挚爱融入“艾”的文学意象。

“彼采艾兮，一日不见，如三岁兮。”（《诗经·国风》）“芳兰与宿艾，手撷心不迷。”（唐代孟郊《立德新居》）“日暖桑麻光似泼，风来蒿艾气如薰。使君元是此中人。”（北宋苏轼《浣溪沙·软草平莎过雨新》）“河上人家插艾蒿，纷纷炊黍荐香醪。”（元代周权《端午》）“洗竹摇云断，看山坐日斜。趁晴收野艾，临晚摘园瓜。”（明代倪光《夏日园林即事》）数千首涉艾诗词曲赋，诗意地浓缩了艾草的发现和使用史。

2000多年来，人们赏艾、咏艾、画艾、种艾、采艾、制艾、用艾，艾草已经深深地嵌入中国人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。从描摹艾草的文学艺术作品到涉及艾草的药书、医书，从民间的节庆用艾、食艾习俗到艾草的田间调查和实验研究，从艾草种植、采收、加工到艾草企业和艾药企业文化建设，从艾草产品的研究开发到琳琅满目的艾草类保健用品，从艾绒、艾条、艾柱、艾灸贴和艾灸盒、艾灸器等艾灸器具到遍布城乡的艾灸馆、艾灸理疗室，交融汇聚成绚烂夺目、多姿多彩的中国艾草文化。

进入21世纪以来，艾草产业在中国逐渐演化成为贯穿第一产业、第二产业、第三产业的一个产业门类。在社会需求的强力拉动下，伴随着艾草种植面积的扩大、涉艾企业及其就业人数的增加，艾草产业链、生产链、供应链不断延长，为艾草文化提供了更加开阔的发展空间。而艾草文化的繁荣又可以为艾草产业营造合宜的文化氛围、生态环境。艾草文化和艾草产业相互促进的良性互动关系，是两者互利共赢、高质量发展的重要保障。（王续琨 大连理工大学公共管理学院  常东旭 辽宁师范大学图书馆）